《百年風雨》│ 集體無意識的創傷

 

              ●作者：李劼(允晨出版)

從圖書館借了這本書，如獲至寶、興奮至極地看完以後，立刻從網路裡下訂買了這本《百年風雨：走過二十世紀的中國政治演變和文化滄桑》，很驚訝華人世界竟然忽略了這本書，這本書被李劼的知音、允晨出版社發行人廖志峰譽為「天才之作」，中文系逃兵的我，在看完之後，舉雙手雙腳同意這個說法。

我幾乎遺忘了自己在18歲的時候，多麼想念中文系，真的考上了以後，卻轉身離開，選擇了當時更熱門的大眾傳播。這本書讓我早已熄滅的火苗，又一次燃燒了起來，重新理解清末民初那一代文化人巨大身影，血脈裡的凝滯氣血，彷彿突然被沖了開來，我原來不是孤單的鬼，漫長的歷史長河裡，還是有讓我讚嘆敬畏的光芒，只是缺少引路人罷了。

透過李劼的筆，我赫然發現了好多我所不知道的中國文化風景。原來徐志摩不是我認識的徐志摩，他對政治的敏銳，胡適跟魯迅都比不上；《紅樓夢》不是我以為的《紅樓夢》，從《山海經》神話寫起，根本文藝復興、美學革命經典，帶來兒女情長崇拜、無所作為崇拜、女性崇拜，美學上回歸《山海經》式的混沌、《詩經》國風的清純；陳獨秀和胡適的出現，扭轉了中國人思想原地踏步幾千年歷史轉折的關鍵時刻；千姿百態民國的人文風貌，直接接續百家爭鳴、自由自在的先秦時期......。無論李劼的評析，是否能獲得多數人的認同，他所帶來的深度人文思索，絕對是空前的。

「從《山海經》既可抵達莊子，也可以直接抵達《紅樓夢》。基於同樣的審美方式，從《紅樓夢》既能解讀出王國維，從《紅樓夢》又能弄明白徐志摩及其詩作。中國文化之中最為精粹的一系命脈，就是如此的綿綿不斷。性情和空靈，自由和尊嚴，盡在其中。」

流亡紐約的李劼，長篇論述中國百年歷史之後，很悲傷的感嘆，中國的命運，從孔孟開始跌入世俗，造成集體無意識的創傷，直到清末民初綻放文化春天，可惜轉瞬即逝。透過李劼的層層分析，一直無法在中國文化裡找到可敬可親靈魂依偎的我，似乎感到些許安慰，原來老子、莊子、伯夷、叔齊、稽康、阮籍、周作人、胡適、徐志摩等人所標示的普世價值、自然觀、自由意志、悲憫情懷，還有佛學東漸，禪宗興起蘇東坡等人所帶來的心靈解放，才是這個古老文化裡散發出來最美的光芒，但這微弱的光，有機會阻止中國自逆向淘汰歷史路徑上偏離嗎？李劼很悲觀，我也很難樂觀。

讓人悲傷不已的是，隔了百年之後，自由主義者陳獨秀在〈敬告青年〉中所提及的六大人文理想：自主的而非奴隸的，進步的而非保守的，進取的而非退隱的，世界的而非鎖國的，實利的而非虛文的，科學的而非想像的，對照今日中國，很難不喟嘆，這些仍然只是夢想，而不是現實。